基礎研究是科技創(chuàng)新的源頭，是科技自立自強的根基。與應用研究不同，基礎研究注重一般知識、普遍原理原則的建立，具有靈感瞬間性、方式隨意性、路徑不確定性等特點，這決定了基礎研究人才成長各有“花期”，既有天才的迸發(fā)，但更多是“十年磨一劍”。建設世界科技強國，打造體系化、高層次的基礎研究人才培養(yǎng)平臺，必須尊重基礎研究發(fā)展規(guī)律和基礎研究人才成長規(guī)律，提升“靜待花開”的耐心與智慧。

堅持長期投入，靜待人才“花開”

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yè)變革加速演進，國際科技競爭呈現向基礎前沿前移的趨勢，世界主要發(fā)達國家普遍強化基礎研究戰(zhàn)略部署�？傮w來看，我國基礎研究經費投入從2012年的499億元提高到2022年約1951億元，占全社會科學研究與試驗發(fā)展(R&D)經費投入的比重由4.8%提升至6.3%，但與美國、法國、英國、新加坡基礎研究投入占比超15%，日本、韓國超10%相比，結構性投入方面仍有較大差距。建設中國式現代化，亟待把提升原始創(chuàng)新能力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把加強基礎研究人才隊伍建設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堅持長期投入，“靜待花開”。

針對基礎研究周期長、產出不確定的特點，建議加快完善全社會穩(wěn)定支持的投入機制。一是提升政府財政性科研經費投入中的基礎研究占比。2020年，廣東深圳在全國率先以立法形式規(guī)定“市政府投入基礎研究和應用基礎研究的資金應當不低于市級科技研發(fā)資金的百分之三十”“設立市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開展基礎研究和應用基礎研究”。以立法或規(guī)劃的形式，明確財政性基礎研究經費投入的規(guī)模和占比，是建立基礎研究穩(wěn)定支持的投入機制的重要戰(zhàn)略性舉措。二是多渠道拓展社會性基礎研究投入。發(fā)達國家經驗證明，吸引企業(yè)和社會力量投入，是擴大基礎研究經費支持的重要方式�？紤]到基礎研究投入的長期性和外部性，可加大稅收優(yōu)惠、配套資助等引導性政策的創(chuàng)新力度，鼓勵更多“耐心資本”進入。三是增加設置長期性、延續(xù)性基礎研究項目。國立衛(wèi)生研究院（NIH）是美國聯邦政府基礎研究投入的重要機構，早在2014年就探索設立資助周期長達8年的代碼R35的資助機制，康奈爾大學的蛋白質折疊研究項目甚至獲得NIH長達52年的持續(xù)資助。

注重“科學育苗”，推進協同育人

“科學育苗”是提升基礎研究人才自主培養(yǎng)能力的重要切入口。2023年2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次集體學習時指出，深入實施“中學生英才計劃”、“強基計劃”、“基礎學科拔尖學生培養(yǎng)計劃”，優(yōu)化基礎學科教育體系。當前，我國基礎學科建設面臨巨大挑戰(zhàn)，特別是對接國家戰(zhàn)略需求不準、交叉融合型學科設置滯后。應樹立教育、科技、人才“三位一體”的學科發(fā)展思維，堅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經濟主戰(zhàn)場、面向國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精準研判學科發(fā)展新趨勢，加快基礎學科和專業(yè)設置的調整優(yōu)化，推動基礎研究人才培養(yǎng)“關口前移”。

高水平研究型大學、國家重點實驗室、大科學裝置等是基礎研究人才成長的“大花園”，可將建設高水平基礎研究基地與打造高層次基礎研究人才培養(yǎng)平臺結合起來，推進高校、科研院所與中學“貫通育人”的常態(tài)化機制建設。近年來，一些高校相繼在基礎研究領域推出面向中學生的人才培育項目。例如北京大學設立“數學英才班”“物理學科卓越人才培養(yǎng)計劃”，每年面向國內外自主招錄在相關方面具有突出特長的中學生；清華大學啟動實施物理人才培養(yǎng)“攀登計劃”項目，旨在面向中學生發(fā)掘并培養(yǎng)未來物理大師。對于入選這些項目的中學生，要給予生活、學習以及心理等方面全方位、多層次的支持，精準“施肥”，而不是“拔苗助長”。

針對基礎研究人才成長的不同階段，可研究“分段式”政策支持體系，給予“新生代”、“中生代”以及領軍型人才差異化扶持。對于“新生代”基礎研究人才，更加側重科研項目支持、人才培養(yǎng)支持等方面，為其申請重大科研項目以及從事訪問學者、博士后工作等提供更多機會和更優(yōu)條件；加強鼓勵創(chuàng)新、寬容失敗的容錯機制創(chuàng)新，鼓勵新生代基礎研究人才大膽探索、挑戰(zhàn)未知。對于“中生代”基礎研究人才，更加側重支持跨學科、綜合交叉科研團隊組建等方面，助力其向更高層次人才躍升；加大科技獎勵方面的激勵力度，提升“中生代”基礎研究人才的科研榮譽感。對于領軍型基礎研究人才，更加側重支持其組織建設國家重點實驗室、深化基礎研究國際合作等方面。針對基礎研究人才秉性差異，可探索“套餐式”政策供給機制，以便不同人才根據自身需要選擇最“解渴”的政策組合。

適時“修剪花枝”，減少“過度考核”

花枝不經修剪，就會旁逸斜出，但若修剪過于頻繁，則會消耗植物體內營養(yǎng)，適得其反。基礎研究往往是厚積薄發(fā)的過程，要允許基礎研究人才有一段時間的“蟄伏期”，有一定程度的“試錯空間”，減少不必要的“花枝修剪”。實踐中，“過度考核”已成為困擾基礎研究人才的重要問題，可從項目考核和人才考核兩方面破解，完善基礎研究人才差異化評價和長周期支持機制，以穩(wěn)定的支持、低頻的考核為基礎研究人才營造利于潛心研究的科研生態(tài)。

在基礎研究項目考核方面，建議加強“里程碑”式關鍵節(jié)點管理，降低過程性檢查頻率�；�礎研究往往需要一個長期積累、反復驗證的過程，這就決定了其過程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如用“一把剪刀剪到底”的方式對基礎研究項目進行階段性考核，不僅會占用項目團隊大量時間精力，而且可能將潛在的創(chuàng)新誤當成“旁枝末節(jié)”修去。上海交通大學賈金鋒、鄭浩團隊從2009年團隊組建，到科研成果“實驗證實超導態(tài)‘分段費米面’”入選2022年度“中國科學十大進展”，用了十余年時間，其中僅僅讓實驗儀器達到最佳觀測效果就花費兩年時間。對于這類探索性強、研發(fā)風險高的前沿領域科研項目，宜設立盡職免予追責機制。

在基礎研究人才評價方面，“結果導向”“量化導向”評價模式的不適應性日益加劇，亟需健全符合基礎研究特點的人才評價指標體系，分層分類完善長周期人才評價機制。一是應尊重基礎研究人才的成果產出規(guī)律，建議完善以創(chuàng)新性和學術貢獻為核心的評價指標體系，避免簡單強調署名單位排序、成果署名作者排序、成果轉化數量和金額。二是應尊重基礎研究人才的成長發(fā)展規(guī)律，科學設置人才評價周期，突出中長期目標導向，擴大聘期評價、長周期評價的范圍，鼓勵持續(xù)研究和長期積累。對于一些特殊人才，要有靜待“鐵樹開花”的評價耐心。

（作者：吳 帥，系中國人事科學研究院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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